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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強烈的孤獨感

By CHOUSIHA - 4/19/2019

奈良

我們八個人在奈良逗留了一整天一起去了東大寺下午我和George就脫隊去了平城宮跡奈良是一座古都定都的年代甚至比京都更久遠日本史上稱為奈良時代的期間就是定都在這裡的平城宮跡則是當年皇宮

來奈良之前我對這些歷史一無所知我只是抱著網路查了奈良町哪裡有咖啡店誤打誤撞發現有座宮殿遺址且看似不是觀光客匯聚的地方便把它塞入行程那個時候我渾然不知我錯過了法華寺元興寺興福寺唐招提寺和藥師寺甚至在隔年二訪奈良的時候我還是這麼無知直到再一年對佛像產生濃濃的興趣才懊惱自己當時多麼愚蠢

東大寺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公元八世紀左右當我坐在電腦前面一邊翻書看著佛像介紹一邊搜尋東大寺的資料我再度重重捶打桌面醒醒啊我低吼當時怎麼可以無知如斯

奈良時代換算成西曆是公元七一〇年至七九四年七一〇年中國正是李隆基即位前夕西方拜占庭帝國的將軍李奧在阿拉伯地區打了勝仗剛剛進入新紀元的大和正處於風雨飄搖的時候人禍伴隨天災席捲各地年輕的仁武天皇對此有心無力即位隔年又痛失愛子於是天皇轉而尋求神佛的庇護他下令在若草山建立金鐘山寺命良弁與八位僧侶長駐在此七四一年天皇將金鐘山寺升格為大和金光明寺由於寺廟在平城宮東側日後這裡又被稱為東大寺

寺內的盧舍那大佛是七四三年聖武天皇發願建造按照天皇最初的設想這座大佛要安置在他的離宮可是離宮所在之處發生多次森林大火逼得天皇不得不另尋寺廟安置大佛最後就落在了東大寺

大佛用青銅打造像高十四九八公尺蓮華座高三〇四公尺根據天平勝寶年間留存的記載大佛頭部螺髮九九六個每個高一尺徑六寸可是東京大學的研究團隊針對這項數據重新分區計算發現髮螺僅有四八三個大佛並沒有地中海禿少了大半的髮螺去哪了如果當年的大佛真的擁有將近一千個髮螺那究竟是何等盛況

也許當年的大佛有爆炸頭

走出商店匯聚的奈良町進入公園之後長臉大耳灰撲撲的小傢伙擠進了視線單看鹿鹿的毛色是漸層的棕色額頭和軀幹較深脖頸較淺背脊上有一條接近黑色的線條這樣的毛色在城市裡水泥地或泥沙地上有意外良好的保護色公園裡綠色的草地和灰色的水泥步道上被各種顏色的落葉覆蓋由黃到紅樹梢上的葉子紅綠交錯鹿鹿在多色的背景下卻輕易地隱身其中

鹿鹿的眼神慵懶收起四肢趴在地上休憩我躡手躡腳地靠近鹿鹿抬起修長的頸子瞇起眼睛嘴角好像歪了一邊似乎在說看什麼看

也有活潑的鹿鹿杵在步道上堵人若你手上有仙貝任憑你藏著腋著鹿鹿都知道就會亦步亦趨跟隨在後我不敢招惹公鹿我曉得的牠們看似溫柔無害又無辜發起瘋來也是有傷人的能力即使鹿角已經被摘掉了殘存的角座同樣有破甲能力

那日的雲層厚實又壓得低低的宛如筆觸極重的油彩雲間透出晴空近處是藍遠處也是藍遠處的藍調進了一筆灰色的顏料雲的輪廓也漸漸模糊了買票入場得先走過長長的迴廊迴廊與正殿平行我站在迴廊下從四十五度角望過去東大寺屋頂上兩隻金色的尖角在如油彩畫布的天空前閃爍耀眼的光芒

在正殿的前方我找了一個正中的位置對稱的東大寺美極了外觀看似兩層樓深棕色斗栱橫樑白色的牆面門口一座青銅八角燈籠高大的門柱上有金屬裝飾和屋頂的鯱相互呼應莊嚴的賣相令人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

就像是往聖山朝拜的信徒愈是靠近愈是抬頭仰望站在大殿一公尺外再一個跨步就能真正進入東大寺抬頭不見大殿全貌寺簷的陰影落在門上的斗栱層層相疊的木頭是多少工匠的心血一千三百多年以前一只詔書一座寺院一千三百多年後一張門票一語難以道盡

探頭看向殿內盧舍那大佛的臉孔在松葉後只露出狹長的左眼和額上白毫我走到大佛的右側尋個視野更清楚的位子大佛方臉大耳耳垂上似乎有大大的耳洞畢竟釋迦如來是印度王子出身原本就有配戴耳飾的習慣嘛大佛的臉孔散發著柔和安詳站在大佛的身前平日不燒香拜拜的我卻也覺得安寧平靜

大佛的右手抬起手肘成九十度手掌向外中指微微向前突出左手放在盤起的腳上掌心朝上指頭微彎這是最常見的佛像印相右手是施無畏印緩和聽法者的緊張不安左手是與願印表示接受世人的願望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曉這些我只是安靜地進入大殿繞了一圈再安靜地離開臨走前在迴廊下的扭蛋機扭了一個日本考古文物的扭蛋此刻想起來我幾乎已經忘記那枚扭蛋是什麼模樣但是東大寺的形貌和大佛的臉孔卻揮之不去


平城宮跡就是一片荒漠

在地圖看是荒漠在現場看……還是荒漠在沒有邊際的黃沙地上是誰擺上了紅梁黑瓦的宮殿又是誰在宮殿前擺上人類的模型在博物館沒少見的建築模型圖怎麼一轉眼我自己就走了進來

公車在宮跡外靠站停車塗了紅漆的朱雀門在黃沙色的宮牆間高高豎立那裡曾經是朱雀大道平城京是仿照唐朝長安城的格局不知長安城的格局沒有關係玩過天之痕就可以了京城的設計採中軸對稱朱雀大道走到底就可以看到皇宮

在朱雀門後白色的芒草或是芒草的遠親遍地皆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奈良萬丈宮門一抔黃土千年城垣三界紅塵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等待鐵路的柵欄升起我想到早上在電車上驚鴻一瞥一座巍然的宮殿拔地而起

這裡宛如一場鬧劇或是中影文化城的佈景現場空蕩蕩的荒漠上紅色宮殿孤獨地在那裡繼續它千年的帝王權謀謀什麼我不知道西面的邊界地上小小的牌子寫著玉手門跡強烈的孤獨感再度席捲而來還有荒謬與同情我扯了扯嘴角把已經拉到底的外套拉鍊再往上拉正如同溺水的平城京兀自在那裡掙扎拉鍊拉到底了還怎麼往上縮起脖子曠野的風勢不留情地鑽進我的衣服

我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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