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與第六夜
這一趟關東旅行 ,George 、George 弟弟和我分兩個時段從松山出發 ,Uncle 、Aunt 由關西搭新幹線過來 。我跟 George 是最早抵達東京的 ,下午跟弟弟在增上寺會合 ,去民宿丟了行李 ,再到新宿東口迎接 Uncle 和 Aunt 。
他們到新宿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多 ,按照我們的計畫 ,會合之後把行李塞在 Locker ,就可以輕鬆逛街吃敘敘苑 。
當我們拉著兩咖大行李箱走過新宿 JR 服務處旁邊的新百貨 NEWoMan 的 Food
Hall ,Uncle 停下了腳步 。他停在亮著大型白色字母燈箱前 ,不走了 。
那幾個字是 「OYSTER BAR WHARF」 。
「來來 ,先來吃 Oyster。 」 Uncle 笑咪咪地說 。
「等下不是要吃敘敘苑嗎? 」
「哎呀 ,什麼敘敘苑 ,先來喝一杯啦。 」 Uncle 說完便拉著行李箱 ,抬腳往回走 。後面跟著四個人 ,有點疑惑 。
「真吃啊? 」 我想 。
NEWoMan 的 Food
Hall 有五間餐廳 ,半開放式格局 ,工業風裝潢 ,吧臺高腳椅 ,不一定適合多人聚餐 ,一個很可以 ,兩個剛剛好 。走道上 ,吊燈從天花板垂下 ,一步半一盞燈 ,罩著透明如倒掛紅酒杯的燈罩 。各家餐廳或是用壁燈 ,或是聚光燈 ,或是復古圓形燈泡 ,或是造型華麗的吊燈 ,只有一個共同特性: 低流明 。
看得見 ,但是不清楚 。作為一間都是酒館 tone 調的 Food
Hall ,這裡的裝潢相當到位 。
走進 Oyster Bar
Wharf ,我們被安排在吧臺旁邊的兩張小方桌 ,四加一 ,一得坐在吧臺 。這裡是單身友善餐廳 。
吧臺的座位呈L型 ,圍繞著料理區域 ,椅子是有靠背的高腳椅 ,一張挨著一張 ,距離大約一個拳頭寬 ,若與人並肩而坐 ,彼此肩膀手肘大概會是親密的〇 .一公分 。桌上放了一排綠色的香檳瓶作裝飾 。從天花板垂下的層架有兩層 ,下層擺滿各式酒瓶 ,上層則是一些容器鍋具 。
垂下的層架遮蔽了大半視線 ,與吧臺本上的酒瓶形成一個夾擊 ,料理師傅在裡頭專注工作的身影 ,被切割成十六比九的寬螢幕比例 ,Food
Hall 的各種聲音便是那最好的配樂 。我在位子上轉頭看去 ,一切都是恰到好處 、點到為止的安排 。
我以 「這只是等一下燒肉的前菜」 的心態 ,很謹慎地點了一盤生蠔 、一支香檳 、兩杯無酒精 Mojito 、一份毛豆 。Mojito 給對酒精過敏的人 ,香檳給沒有酒精會全身不舒服的人 。香檳上桌 、裝滿冰塊的大冰桶上桌 ,隨後是一大盤十六顆生蠔和三片黃澄澄的檸檬片 。Uncle 的份 ,已經另外裝盤送上吧臺 。
這隻香檳是店家推薦 ,搭配生蠔的首選 ,來自西班牙名為 CAVA Castell
Roc 。我們舉起細長的酒杯輕碰彼此的杯緣 ,喝下冰涼爽口的酒精 ,從盤中挑選一隻淡味的生蠔──這盤生蠔有三種 ,分別來自兵庫 、福岡和佐賀 ,由淡味到濃厚的 Milky 。
左手拿起大約一指長的生蠔 ,擠上檸檬汁 ,再加上店家特製的醬汁──含有威士忌 ,放在玻璃瓶中 ,有噴霧式的噴嘴──按一下剛剛好 ,醬汁均勻灑上生蠔 。右手拿起細長的叉子 ,戳下生蠔 ,施力挑起 ,送進嘴裡 。
口腔感到一陣冰涼 ,唇齒接觸到柔軟的生蠔 ,我習慣性將食物送往右側 ,用右邊的犬齒負責切斷 。新鮮的海味帶有淡淡甜味 ,鮮而不腥 ,甜而不膩 。原本定位成 「燒肉前菜」 的 Oyster ,自動登上當晚的主餐 。沒有人提起敘敘苑 ,燒肉? 現在沒空 ,還開了一瓶白酒 、兩份毛豆 、厚切刺身 ,以及第二輪生蠔 。
在東京的第一晚 ,我們酒足 Oyster Bar 。
步出店外 ,早春夜晚的寒意如細密的絲線附上肌骨 ,我縮著脖子拉起 MA1 的拉鍊 ,下意識打了一個冷顫 ,適才的酒意好像散了一些 。我在夜色下想著 ,如果真住在新宿 ,或許會常常到這裡打牙祭 。可是我不住在新宿 ,我只是在這裡滯留九天而已 。
九天吃兩次 ,也行啊 。
從富士山回來的那一天 ,我們直奔 Oyster
Bar ,同樣生蠔配香檳 。同樣木頭方桌高腳椅 ,這次我們被安排在店內深處最角落的兩張桌子 ,靠牆的那側是沙發 ,勉力可以塞進三個人 。總算同桌了 。
玻璃酒杯 、黑色石板餐盤 、竹製圓盤和竹簍 、陶瓷餐盤 ,擺滿一桌的酒和下酒菜 ,是我們作為告別東京的餞別晚宴 。拿起香檳注入上寬下窄 、倒錐型的細長酒杯 ,白色泡沫在頂部聚集 ,再漸漸消退 ,留下淡金色漾著氣泡的液體 ,在吊燈下反射隱隱晶亮 。
一如我們這趟關東的旅行 ,最終留下我們才知道的美好 。
那夜 ,誰為誰餞別東京 ,我們為自己餞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