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本木、中目黑、自由之丘,妳要選誰,George問。
選什麼,三個地方我都不熟悉,有什麼好選。我腦子裡唯有成群的問號,沒好氣地想著,「哪裡有博物館或美術館就去哪唄。」
六本木有三座博物館,國立新美術館、森美術館及根津美術館。
國立新美術館正好有草間彌生的特展,如此一來,要去哪裡就顯而易見了。
美術館與地鐵相連,從地下的通道順著指標很快就能抵達售票口。在沒有看到美術館真容之前,就已經進入美術館。大門一側的牆,並不是牆。是由一片一片長方形玻璃,組成一面三二.五公尺高、「波」瀾壯闊的波形落地窗。乍進大廳,「哇」地驚嘆一聲,再細細一看,竟然沒有大笨圓柱。
建築師黑川紀章利用七片二千平方公尺的無柱展示間打造這間美術館,巧妙地將支柱放在大廳與樓層展廳之間。靠近正門的一半,是開闊挑高三層的大廳,咖啡廳與餐廳也都設置在這一個半面。其餘的,是分割的展場空間。
站在三樓手扶梯的高點看過去,更會覺得此間美術館特殊且配置巧妙。
上寬下窄、似一支倒插進地面的冰錐,矗立在美術館大廳一角。頂端的平臺中心是咖啡店工作區,座位設置在弧形的邊緣。用餐的人好像坐在這個倒錐體上,懸浮於博物館內。實則此錐體與三樓展場之間,有一段空中廊道。
霎時,我有些慶幸自己沒有針對六本木做功課。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接收這個日本最大美術館的視覺震撼。「轟」一下,打破我對博物館、美術館的想像──甚至是在我實地走訪大都會博物館之後。
走到館外,正面迎向波形的玻璃窗。那天是陰天,我試著在腦中描繪晨曦或黃昏,斜射的日光下,美術館會是怎樣的光景。或是在魔幻的午夜藍夜空下,館內照明全開,透出的光線又會讓這面玻璃牆,形成怎麼樣的景致呢。
我從來不贊同博物館或美術館,走向高冷一途。當然也不是期待它們成為鬧烘烘的市集。直到我走進紐約的博物館、波士頓的美術館,我感受到那是真正的museum。可以一去再去、流連不走的地方;可以浸淫在文化、藝術的懷抱,舒舒服服打滾的所在。
在來到國立新美術館之前,我以為日本──尤其是東京──的博物館或美術館,應該是方正清冷疏離的樣貌。觀展的人如同輸送帶上,等待充填、品管檢驗的蜂蜜罐。秩序良好地跟隨前頭的步伐,在展品前,被展品展示而走過。
而那真是大錯特錯。拍一拍不知道裝了什麼的腦袋,搖搖頭我嘲笑自己的無知。慶幸這一趟來到六本木,走進新美術館。哎唷,至於草間彌生,講真格的,我對美術館整體的印象,完勝特展啊。
離開美術館後,我們隨意地在街頭散步。哎,其實沒那麼隨意,我們朝著有街可逛的大樓,漫步而去。
街上行人不多,氣溫涼爽,這段路走得愉快舒適。在街角等待紅綠燈的燈號轉換時,我看到對面的公園裡,有我們想見而不得見的、滿開的一排櫻花樹。於是我也不問那公園的方向,是不是與我們的目的地相同,行人的綠色燈號亮起,我拔腿就往對面走去。
像是看到零食的小狗。
櫻花樹沿車道兩側種植,既造福行人也撫慰了行車的駕駛。白色與淺粉色的櫻花,在纖細的樹枝上緊挨彼此,花開花滿天。遠遠地,一片粉紅色的樹,在東京六本木鋼鐵大樓的冷然之前,面不改色,開心地,花都開到車道上方去了。
我跟隨花的指引,走上天橋──也不顧這天橋要通往哪裡──花之所在,吾心之所向。從天橋往另一方看過去,車道的鋪面變成紅色的,一個近乎九十度向右的彎道。一輛白色的小貨車行駛而過,紅色的車道,車道兩側,靠近地面是綠色的植栽,高處是粉色花苞和近乎墨色的樹枝,天色灰濛,恰到好處正是那春天的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