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公園歷史課:西鄉、正岡、野口……誰?鈔票上那位

上野

據說狗是西鄉的最愛,維新之後許多一時卿相都以暴發戶的心態納了三妻四妾,只有西鄉一直沒有這樣做。有一次朋友去拜訪他,西鄉得意地說,「我最近也納了兩個小妾」,朋友好奇一問,結果是兩隻漂亮的母薩摩犬。

某一天傍晚,George傳了這麼一段節錄自《故事》的文章內容給我,說西鄉是拜狗教徒check!對西鄉的全部理解認知,都得自司馬遼太郎的《龍馬傳》,在那本書裡一丁點也沒有提到西鄉是拜狗教徒的事情(為什麼要提呢?)因此我對這個維新志士並沒有特殊的情感。

但是在得知他的身分(拜狗教徒)之後,George與我不用三審定讞,就直接決定要去上野看西鄉與小狗的雕像。

關於西鄉,我還分別從大野敏明《切腹的日本史》及山田順子《江戶那些事》這兩本書讀來兩件事情。

據說西鄉不喜歡拍照,生平沒有留下任何一幅肖像畫,也沒有照片。那現在那些西鄉的人物像,還有上野公園的雕像又是根據什麼鬼製造生產的?

目前流傳最廣西鄉肖像,就是那幅穿著和服,濃眉大眼、大耳、短髮,臉唯向左轉的,是義大利畫家Edoardo Chiossone創作的版畫,當時他的人物model是西鄉的弟弟西鄉從道以及表弟大山巖。高村光雲也是依照這幅版畫來創作上野公園的西鄉雕像。

所以呢,西鄉切腹之後,在也沒有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了。

另外一個則是發生在西南戰爭,西鄉切腹之後。當時政府軍與薩摩軍對戰,後者節節敗退,撤到了鹿兒島的城山。西鄉被砲火擊中腹部和大腿,隊長別府晉介背著西鄉繼續撤退,到了島津家門前時,西鄉說在這裡吧,然後切腹,由別府介錯,隨後西鄉身邊的薩摩兵也在砲火隆隆中切腹。收拾戰場的軍官找到了西鄉的遺體,但是找不到他的頭顱。據說辨認遺體的方式,一是因為腹部有槍傷,二是陰囊腫大,而西鄉有陰囊水腫。


出了車站,我直奔東京國立博物館,不僅想進去博物館,也想去法隆寺寶物館。只是當我走到博物館正門處時,發現圍欄半掩,警衛正在對離館的遊客致意,我只是靠近就被投以怪奇的眼光。

「你不是說開門到九點嗎?」我感到委屈極了,明明六點不到的呀。

「嗯……看來是沒有了。」George訕訕地說。

我冷眼看著公園入口,噴水池前面歡樂跳舞的男女,感到心如死灰。回想一點半下飛機之後,到六點的這段期間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在五點四十五分才到上野公園呢。

早上八點五十五,CI 100班機桃園中正機場起飛,歷時三個小時又二十分鐘降落在東京成田第二航站(BTW,這是我第一次在成田出入境耶!)排隊通關加上等待提取行李的時間,下午兩點零五分來到機場扭蛋街。

扭蛋的去扭蛋,買水的買水,換購JR東日本通行券的去換購。等我們好不容易坐在成田Express的列車,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靠,已經是下午三點二十分了。

在扭蛋街等得不耐煩,我走出來想找George。似乎是CI 100整班飛機的乘客都去排隊東日本鐵路通行券,紅色招牌的JR旅行服務中心外頭拉起的排隊陣仗相當驚人可觀。

「好久好久。」我傳了訊息給深深陷在服務中心裡、進退不得的George。

快了快了,他回我。那我去投飲料,在外面等你,我說。

在飲料機用西瓜卡刷了小瓶寶特瓶的冰茶,看緝毒犬黑色德國牧羊犬搖著屁股走過去,在人來人往的車站機場連通道間揮汗自拍,丟上聊天群組說我到了,日本好熱。再看看好像根本沒有移動過的排隊人龍,搖一搖快要見底的寶特瓶,原本的計畫是讓George一出來就有冰冰涼涼的茶可以喝的,我忖度著是不是得再去「逼」一瓶了呢。

剛剛搖著屁股走過去的黑色德國牧羊犬又走了回來,我還是沒等到我在等的人。

正想當個名符其實的狗仔,拍一張黑色大狗執勤的照片,那個我等的人總算出現了。

「他們呢?」George問我。

「在裡面,」我將矮小的寶特瓶遞給他,指了指扭蛋街的方向,「是不是要搭十八分那班車?」

「對啊。」George邊說邊往成田エクスプレス的閘門走去。

「你要去哪裡?」我拉著George阻止他前進。

「你不是說他們在裡面嗎?」

「我是說扭蛋那裡。」扭蛋街跟閘門都在同一側,此「裡面」非彼「裡面」。

我們大步趕往扭蛋街,將JR PASS一人一份分發下去,拉了行李催促眾人,「車子還有三分鐘!」

在車上,我問George為什麼要花這麼多時間買票,尤其這個PASS是在臺灣已經線上付款的了。他說因為只有兩個作業櫃檯,一個看起來經驗老到,一個看起來生澀謹慎。每一份PASS所需要填寫的資料,都是櫃員手寫,寫完再仔細檢查。任憑你是已經買好的或現場購買的,通通都得在櫃檯前耐心等候櫃員一撇一豎,一橫一劃地謄好這些資料。

「實在太沒有效率了。」聽完我翻了個白眼,不明白為什麼要折磨櫃員,也折磨旅客。

就因為這個沒有效率的工作方式,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博物館關門。

到底還是遺憾又意難平。


上野公園裡除了有國立博物館,還有國立科學博物館、西洋美術館、東京都美術館、音樂廳、上野之森美術館以及動物園。上野車站隨處可見以黑白胖子的ugly panda為靈感的食品、肖像、玩偶等等商品,便是因為牠們是動物園的鎮園之寶。

不過對我來說,上野動物園的鎮園之寶不是大貓熊,而是比爾──鯨頭鸛。但是比爾跟這趟旅行沒有關連,按下不表。

如果走上野公園大道──我自己給取的名稱,即噴水廣場的那條寬敞的道路,兩旁都是櫻花樹──到了公園中央應該會覺得眼熟,幾年前我與George和小松宮親王在這裡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他騎在馬上,背景是冬末早春、蕭瑟的樹枝,他顯得孤寂。

不過我知道他是十年如一日,會繼續在馬背上俯瞰上野公園大道人來人往。

從公園大道往左切入樹林裡的小徑,這裡有個傢伙日以繼夜盯著高高舉起的右手,手裡拿著一只試管。

「這誰?」邊想邊走近一看,雕像的底座寫著這是野口英世。

「好像在哪裡聽過呀……」我帶著探究對上George的雙眼,突然間我們目光一閃,「啊!」我輕聲驚呼。從鈔票夾裡翻出一千日圓的紙鈔,可不就是他!日本的細菌學之父,將他的銅像設在緊鄰科學博物館的上野公園內,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在音樂廳旁邊,有一座相當陽春的棒球場,圍欄護網上白底黑字寫著大大的「正岡子規記念球場」。正岡子規,一直以來我只知其名而不知其人其事,在這裡看到他的名字頗為吃驚,但是往深處挖掘之後,一切皆是「原來如此」。

明治十六年(公元一八八三年)正岡十六歲的時候從家鄉松山市到東京讀書,到明治二十五年他從帝國大學退學加入日本新聞社的期間,時常與朋友到上野公園打棒球,他打的是捕手的位置。

那是棒球在日本開始發展的初期。

正岡的一生使用的筆名、號無數,據說夏目漱石的「漱石」原本也是正岡取的,後來讓給了好朋友。正岡有一段時間以「升(のぼる)」為筆名,他把自己的名字與熱愛的運動結合,將棒球翻譯成了「野球(のぼーる)」。另外也做了「打者」、「走者」、「四球」、「直球」、「飛球」、「短遮」這些翻譯。

後來正岡的好朋友,同時也是他的同學中馬庚,以「Ball in the field」的形義,為棒球定名「野球」(やきゅう ),應該也有受到正岡的影響吧。「短遮」則被中馬庚翻譯為「游擊」。

所以這裡才有這座紀念球場吧。在球場旁邊立著一塊石碑,碑上刻著是正岡的棒球俳句,他說:「春風や  鞠を投げたき草の原」。且不論中馬的翻譯是後來大家所通用流傳的版本,但是正岡子規才真正是野球的老祖宗,也正是如此他在二〇〇二年,以「新世紀特別表彰者」的身分進入野球殿堂。

與棒球場告別之後,我們繼續往南走,終於迎向牽著薩摩犬的西鄉隆盛。對這位名人拜狗教徒瞻仰一番,了結前來上野公園的第二心願,走向我們在東京的第一個晚上的第一頓晚餐。

我們在上野的家。一塊畸零地、一面彩繪的鐵捲門、一棟BMI嚴重不足的紙片大樓。